深秋的胡同里,风卷着最后几片枯黄的叶子,在地上打着旋、算命先生的摊位就支在墙角,一盏昏黄的灯笼,一块褪色的桌布,还有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、我坐下,报上生辰八字,想问的,是我的婚姻。
先生端详片刻,捻着胡须,缓缓开口、他说的话,有些记不清了,但那句断语,如寒鸦啼叫,至今还在耳边回响、他说,我的婚姻,命里带煞,恐有波折,难得圆满。
那一刻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揪、回家的路上,晚风吹得脸生疼、推开家门,爱人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,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、他见我回来,笑着问:“今天怎么这么晚?快洗手吃饭、”往日里觉得无比温暖的场景,此刻却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薄雾、那句“难得圆满”的批语,成了一根看不见的刺,扎在心底。
自那天起,我开始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待我们的关系、他回复消息慢了,我会想,是不是感情淡了?我们因为一件小事拌嘴,我会想,这是不是“波折”的开始?他沉默不语的时候,我会揣测,他心里是否也觉得不“圆满”?
心里的那片明镜,被投下了一颗石子,荡开的涟漪久久不能平复、曾经的信任与笃定,开始被怀疑和不安侵蚀、我变得敏感、易怒,常常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念头而挑起争端、爱人觉得莫名其妙,我也在一次次的争吵后感到疲惫不堪、我们之间的氛围,真的开始像那句批语一样,不再轻松明快。
冷静下来的时候,我问自己,这真的是“命”吗?还是我亲手将一个本无大碍的婚姻,推向了预言中的悬崖?
古人说,命是骨架,运是血肉、骨架天定,但一个人的气色、神采、最终长成的模样,却是由后天的“运”来决定的、婚姻也是如此、两个人的八字合不合,或许是那个看不见的“骨架”,但真正支撑起一段关系的,是日复一日的经营,是言语间的暖意,是行动上的扶持、这些,才是婚姻的“血肉”。

婚姻的好坏,不在星盘,不在卦象,而在饭桌上的烟火气,在深夜里的一杯温水,在意见不合时还能心平气和地沟通、它体现在,你生病时,他会不会放下手头的事,焦急地陪在你身边;也体现在,他失意时,你能不能给予一个坚定的拥抱,而不是一句不耐烦的埋怨。
算命先生看到的,或许只是基于某种古老算法推演出的一个概率,一个可能性、他看不到我们为了这个家共同付出的努力,看不到我们曾一起熬过的难关,更看不到我们对彼此未来的期许、他只给了我一个冰冷的“结果”,却抹去了我们之间所有温暖的“过程”。
那句批语,与其说是判决,不如说是一面镜子、它照出的不是我婚姻的未来,而是我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全感、当我开始相信它的时候,我就赋予了它力量,让它成为了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、我的一举一动,都在不自觉地配合这个“剧本”,最终导致了关系的紧张。
想通了这一点,我决定把那根刺拔出来、我不再纠结于“命里带煞”的说法,而是开始专注于我们当下的生活、我学着重新去发现爱人的优点,学着在他疲惫时给予理解,而不是质疑、我们开始规定每周有一个“无手机”的交流时间,哪怕只是聊聊一天中遇到的趣事、当我们再次发生分歧时,我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翻旧账的冲动,尝试着去听懂他话语背后的真正需求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家里的气氛又渐渐回暖、厨房里再次充满了笑声,沙发上的依偎也变得自然而然、我发现,当我不再用“预言”的框架去套我们的生活时,那些所谓的“波折”迹象,不过是寻常夫妻都会遇到的摩擦、它们是婚姻的常态,是磨合的一部分,而不是什么命中注定的劫数。
婚姻这艘船,舵手是两个人、外界的风浪固然可怕,但更致命的,是船上的人自己失去了方向,或者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预测就轻易弃船、手里的罗盘,应该是对彼此的爱与信任,而不是算命先生桌上的那几枚铜钱。
命理之说,可以听,可以品,但不能尽信、它或许能提供一个观察人生的角度,但绝不能成为束缚手脚的枷锁、真正决定婚姻走向的,不是远在天边的星辰,而是近在咫尺的两个人,那两颗愿意为对方跳动,愿意共同抵御风雨的心。